作为宋代的文坛宗主,苏轼对于当时的流行时尚——烹茶品茗也情有所钟,并写下了许多论述茶的诗文,对茶事颇有研究。苏轼与茶结缘,是25岁在陕西凤翔为官的时候。《观林诗话》中载,苏轼十分喜欢凤翔玉女洞的泉水,每次去,都要取两瓶携回烹茶。后来他常遣人去取水,为了不致遭人阻拦,他把一块竹片剖成两半,一半交由寺僧保管,另一半由取水的使者持为信物,并将之戏称为“调水符”。
《高斋漫录》中载,司马光和苏轼有一次谈论茶与墨的特性,司马光说:“茶和墨正好相反,茶要白,墨要黑;茶要重,墨要轻;茶要新,墨却要陈。”苏轼答道:“其实茶和墨也有许多相同点,譬如茶和墨都香,这是因为它们的德性相同;两者都坚硬,因为它们的操守相同。这就像贤人君子,虽然彼此的脾气性格不一样,德行却是一致的。”司马光笑着表示赞同。
从这一情节也可看出,宋代的茶艺不仅与今时迥然相异,和唐代也有所不同。苏轼在《和蒋夔寄茶》一诗中云:“老妻稚子不知爱,一半已入姜盐煎。”描述了他的妻儿不懂茶道,用姜和盐烹茶的一段生活情节。唐代诗人薛能《茶诗》云:“盐损添常戒,姜宜煮更黄。”唐代的人煮茶,多用姜盐添味,苏轼的妻儿遵循古风烹茶,方式与当时流行的烹茶手法截然不同。宋初流行的点茶法是把茶叶碾成细末,水煎至初沸、状如蟹眼,然后冲泡,冲出来的茶汤要色白如乳,味道方美。对此,苏轼在一些茶诗中也有过生动的情景描写:“蟹眼已过鱼眼生,飕飕欲作松风鸣”,“临风饱食甘寝罢,一瓯花乳浮轻圆”。
苏轼一生中宦海浮沉,经历过无数贬谪,也享受过常人难有的礼遇。宋人王巩在《随手杂录》中云,苏轼在杭州任上时,有一天有内使前来宣旨,走的时候,苏轼在望湖楼上为之饯行。可是内使却磨磨蹭蹭地不肯动身,还对一同前来送行的监司等官员说:“我不急着走,你们可以先回去。”等到诸人走后,内使悄悄对苏轼说:“我出京时,皇上让我跟皇太后辞行后再回来。我依言来到皇上处,他把我带到一个柜子旁,取出一件东西,吩咐我密赐给你,不准让任何人知道。”内使说完,把宋哲宗赐给苏轼的东西取出。苏轼接过一看,原来是一斤贡茶,封口还有宋哲宗亲笔所书的封条。
苏轼62岁时被贬至海南儋州。《曲洧旧闻》中载,苏轼贬居海南儋州期间,与客人谈论天下美食的排名,苏轼在一张纸上写道:“以同州的羊羔,灌以杏酪香梗,一同蒸得酥烂;此外,蒸子鹅,吴兴的厨子所斫的松江鱠味道也不错;吃饱后,用庐山玉帘泉水,烹曾坑斗品茶。然后解衣仰卧,让人在旁边朗诵我的《赤壁前后赋》。”由此可见,人生的多舛,仕途的坎坷,并没有使豁达的苏轼失去生活情趣。
晚年的苏轼,也非常注重茶的养生效果。他在《仇池笔记》中论茶说,人们平时用茶来除烦去腻,有时候不注意方式,反而对身体有损。苏轼自己总结出了一种以茶养生的方法:吃完饭后用浓茶漱口,不将茶水吞咽下肚,这样既可解除烦腻,又不伤脾胃。漱口的时候,塞在齿间的菜屑肉末也被茶水一并漱掉,因此无须剔牙,对牙齿也有好处,长此以往,牙齿会更为坚密。苏轼最后说,用茶漱口,应当是用中下等的茶,好的茶叶难得,则用以泡茶,几天喝一次,对身体大有裨益。品茗如品人生,这时候的苏轼,大概已经进入到了一个与茶洽合的境界。